绵延茶山,葱郁茶树,日光洒落在层层叠叠的翠叶上,片片漫绿溢金。一片碧色的茶园里,夏经理行走在茶垄间,正在查看蝉茶的生长态势。“夏经理,这批蝉茶生长得怎么样啊?乡亲们的分红,你都给了没?”一阵电话铃声打破了这份宁静,原来是广东省紫金县人民法院龙窝法庭邓建兴法官的回访电话。老夏笑道:“邓法官你放心!这批蝉茶的长势良好,乡亲们的第一笔分红也都发到他们账户上了。多亏了你,不然,我们茶企和村民们的合作就继续不下去了!”
这是紫金法院龙窝法庭负责人邓建兴解决此起涉茶纠纷后拨出的第一个回访电话,说说笑笑的谈话声里,伴着悠悠茶香,又将他的思绪带回了那个吵嚷的下午……这事儿啊,还得从2019年说起。
在素有“蝉茶小镇”之称的紫金县龙窝镇,茶产业是当地的经济支柱,约2千余户茶农、50余家茶商、茶企以此为生,茶叶种植总面积超4.2万亩,茶叶年产值总计超8亿元。2019年,龙窝镇收到了深圳对口帮扶单位转来的扶贫款项,在龙窝镇人民政府的监管下,将这笔资金以几个村集体的名义入股到了龙窝镇辖区内的一家省级龙头茶企,希望能通过分红的方式,带动村集体脱贫致富,让茶香飘满整个小镇。
然而,乡村振兴的愿景并未如期实现。合同签署后的前几年茶企按期支付分红款,村民的生活刚有起色,分红就如同昙花一现般在2023年5月戛然而止。截至2024年11月,茶企仅象征性地支付了两万元分红,已经拖欠了各村集体23个月的分红款,合计450000元未支付。当初入股的村集体便派了各村村委代表和茶企沟通,老张就是其中的一员。
“大伙儿都是本地的居民,乡里乡亲的,起初都是基于对这家茶企的信任,才把宝贵的扶贫款项交给他们。合同上白纸黑字,分红条款写得清清楚楚,咱们都是亲眼见证的。”
“是啊,老张说得对。可你看看现在,咱们一次次地找他们沟通,希望他们能按照合同支付分红,可结果呢?他们总是找各种理由拖延,甚至敷衍了事。这样的态度,真的让人寒心。”其他村委代表们附和道。
面对这样的局面,村委代表们纷纷心急如焚,都道出了心中的诉求。在多次与茶企协商无果后,以老张为代表的几个村集体只好一起将茶企告上了法庭。
龙窝法庭法官邓建兴受理纠纷后,为更加详细了解案情,先上门去了一趟龙窝茶叶协会,核实茶企的经营现状。
“这家茶企啊,是我们本地的省级龙头企业,但由于目前紫金蝉茶的整体销售情况不太好,资金回笼比较慢,企业面临的难题。”茶协负责人说道。
听到这话,邓建兴陷入了沉思。当前正值紫金“蝉茶”现阶段采摘、维护的关键时期,茶企出于自身发展的考虑,选择将为数不多的流动资金优先支付于茶农采摘的务工钱及茶叶肥料钱以保障来年蝉茶的产品质量和产量。企业的难处无可厚非,但村民们的诉求同样合情合理。若简单判决将茶企的资金进行分账,不仅村民们拿不到投资的本金和分红,茶企也可能因此雪上加霜,陷入更深的困境。
面对这一棘手难题,邓建兴并未急于下判,而是深思熟虑后,决定启动“护航茶企”工作机制,即在处理涉茶纠纷时邀请蝉茶解纷队的成员参与调解。于是,在邓建兴的主持下,双方当事人与蝉茶解纷队成员龙窝镇乡村振兴办、龙窝镇司法所等部门召开了一次“涉茶纠纷联调会”,进行面对面调解。
“欠债还钱,这是天经地义,你们茶企要是一直经营不善,难不成这笔钱就能一直不还了吗?”老张质问道。
“没说不还,只是让你们多给我们一点时间,等来年蝉茶市场打开了,赚到钱了,欠你们的分红我们一定还!”茶企代表老夏据理力争。
“谁知道你们是不是在拖延时间?万一你们明年赚不到钱呢?先把之前欠我们的还了再说!”老张更是愤愤不平。
几人你一言我一语的,争执迅速白热化。眼看局势愈演愈烈,邓建兴连忙按下了这场调解的暂停键,安抚各方情绪。入股的村集体明显已对茶企失去信任,要解决这场涉茶纠纷,关键在于如何平衡双方利益,确定一个公平合理且双方都能接受的调解方案。
法庭的工作人员在这时为众人分别端上了一碗擂茶,独属于五谷的清香夹杂着茶叶的醇厚香气萦绕在众人鼻端。邓建兴招呼道:“说了这么久,嘴巴都干了,来来来,大家都消消气,先来喝碗擂茶。”
一碗热乎乎的擂茶下肚,驱散了冬日的寒气,也悄然间抚平了会议桌上剑拔弩张的气氛。放下茶碗,村委们和茶企代表对视几眼,一时都有些沉默。
“几位村委,立刻让茶企偿还分红确实有点难度,老夏啊,你也体谅一下村委们想要回分红的心。大家都是为了龙窝镇的发展,何必如此大动干戈,和和气气地把问题解决了不好吗?”邓建兴循循善诱道。
“我也不是不想偿还村民们的分红,只是现在茶企的发展需要钱,前两年我是真拿不出那么多钱。我对蝉茶市场十分看好,一旦熬过这两年,我绝对有信心还清村民们的分红!”在法官的引导下,茶企代表老夏也打开了话匣子,说出了心里话。
见事情有转圜的余地,邓建兴开始思考破局之法,结合茶企的经营现状,一个调解方案缓缓在他脑中成形。
“老张,老夏,我这里有个方案,你们先听听看愿不愿意。我建议,咱们可以降低阶段性付款的数额来慢慢把欠的分红还给各个村集体,在茶企扭转经营现状的前几年,还的分红先少一些,后期再阶梯式提高付款比例。”邓建兴耐心劝导道,“这样一来,茶企有余力挺过目前的经营寒冬,村民们也不至于一点分红也拿不到,大家觉得怎么样?”
邓建兴的一番话如徐徐春风,吹散了大家一直郁结在心中的一股怨气,老夏和老张等人的脸色明显有了缓和,但面上仍有些犹豫。“要是茶企那边后续又反悔怎么办?”老张提出。
为解决几位村委的后顾之忧,邓建兴承诺道;“要是茶企反悔了,你们申请强制执行,法院给你们做主!”
“我们企业也愿意拿种植茶叶的茶山和茶叶加工器材作为担保,要是你们同意这个调解方案,我们肯定如约履行!”老夏当场就表了态,并且向几位村委道歉,“欠着大家的分红是我们不对,我们现阶段也是实在拿不出钱,对不起啊!”
经法官居中指导,努力把“法理”讲清,把“事理”讲明,把“情理”讲透,最终,村委们与茶企达成和解,签订调解协议并进行了司法确认。临近年底,几个村集体都收到了一笔来自茶企的分红,钱虽不多,却为即将到来的蛇年增添了一分喜气和希望。
近年来,龙窝法庭始终坚持和发展新时代“枫桥经验”,主动融入基层社会治理格局,创新打造“客家擂茶调解法”“饶让调解法”等特色调解品牌,积极推出“周末法庭”“夜间法庭”等司法便民举措,通过“饶让”矛盾纠纷化解中心、律师调解工作室等方式诉前调解案件,截至2024年12月,龙窝法庭诉前成功调解纠纷231件,调解成功率52.81%,实现收案连续两年稳步下降、调撤率逐年上升,纠纷化解成效明显。